第三十九章 白面馍
省城不比县里，贺松没敢冒然行事。那些专家都已回来，他以咨询规划的名义找到了那些专家，给专家们慷慨激昂了一番。于是，专家们带着拜见了一些处长，有的还拜见了厅长。
一周时间，跑了几个有业务关系的厅局，都有不错的收获，贺松很开心。
更让贺松开心的是这些厅局不光给了资金，其他方面也给了极大的帮助。尤其水利厅，听了专家的汇报和贺松的想法，表示要在赵窝棚建设全省的水土保持示范点，并按照扶贫政策，在各个方面尽可能的给予倾斜。
还有几个厅局表示要支持赵窝棚，只是财务负责人外出开会，让下周再过来。
时间还够，那就等到下周。贺松把快捷酒店的房间退了，在街上漫步。一晚上七八十块，还是太贵了。回来时看见一个小旅社，只要二十，挺合适的。
先不着急住宿。溜达溜达，搞点风味小吃，也不枉来了趟大城市。
前面咋冒烟？再一看，一辆小车横在街**，车头浓烟滚滚。旁边有人大喊大叫，有人在拼命砸车窗。
贺松不敢多想，扔掉手里的小包，箭步冲了上去……
车里的老人救了出来，小车也爆炸了。
贺松外衣着了火，炙热难熬。他甩掉外衣，把老人转移到了安全地带。
车主千恩万谢，又拿出一摞钱，说是赔偿贺松的衣服。
贺松推开车主的手，接过路人递过来的小包，在围观者热情的掌声中潇洒的走了。
这种情况不知多少次了，从没拿过别人一分钱。那件衣服已经旧了，正好再买件新的……
钱包呢？钱包在哪儿？贺松拍了拍脑袋，转身往回跑。
钱包就在那件衣服口袋里！
地上只剩一堆灰烬。贺松蹲下身子刨了几下，只找到几个枯焦的小片。他急忙抬起头，想寻找车主。
不远处，消防车正在喷水。几个白大褂把老人抬上救护车，车主也上了车……
“哎……”贺松扬了扬手，又无力的放了下来。
蓝光闪闪，救护车疾驶而去。
贺松慢慢站起身，在街上走了一段，拐进了一条巷子。
巷子另一头是座公园，贺松信步走了进去。
靠在长椅上，贺松闭目养了会神，拿起小包翻腾着。
包里只有村上的收据，住宿发票，还有笔和小本本，再就是洗漱用具。没翻出一分钱，也没找到一件衣服。
大冷的天，只穿一件薄毛衫。关键是，这毛衫前后都是洞，袖子几乎成了半边，冷风一个劲的吹。裤子上也有几个洞，不过都不很大。
贺松上下查看着。身上腿上脏兮兮的，这才想起刚着火那会，热心的路人浇了不少水。现在毛衫还是湿的，实在难受。
这种事没少做，却从没如此狼狈。那车主，哪怕不穿的旧衣裳，好歹给上一件啊！自己是不要钱，可要硬塞，肯定会拿两张的……
现在说啥也迟了，再说人家也遭了难，不想了，先去住店。贺松站起来，提起了小包。
住啥店啊？别说二十，现在连二分钱都没有。银行卡倒是可以补办，但也得等到明天。
还有更糟的。身份证也烧了，没法住店不说，万一遇到警察，先得证明自己是自己。贺松抬头看了看四周，生怕有警察过来。
警察没看到，却看见一个老乞丐，鼓鼓囊囊背着不知啥东西，慢腾腾的走了过来。
贺松低头看了看自己，除了鞋子，裤子衣服还没乞丐的新呢。当然了，脸肯定比乞丐干净，毕竟是军人，有着良好的习惯。他双手抹了一把脸，很随意的看了看手掌。
天呐，手掌全是黑的，可以想象，这脸该有多脏？贺松努力回忆着，怎么也想不起来脸究竟是咋弄黑的。
老乞丐走到椅子跟前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黑乎乎的手伸进挎包里。那挎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，像是学生时期背的那种小黄书包。
掏出一个大馒头，老乞丐慢条斯理的啃着。那是个白面馍，他双手捧着，吃的相当仔细。偶尔有渣子掉在椅子上，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，一点不剩的送进嘴里。
贺松喉咙上下**着。本来肚子就饿了，看见大馒头更饿了。这阵要是有个大馒头，最多五口，不，三口就能下肚。他定定的看着老乞丐，手抬了几抬，却没有抬起来。
白面馍，儿时最奢侈的向往。那时候家里穷的，除了过年能吃顿饺子，平时连白面渣渣都见不到。
偶尔有一年冬麦成了，爹娘舍不得吃，留下一点过年，其余都换了糜、谷、山芋等粗粮。他们身子本来就不好，多少年吃不饱，穿不暖，每天还要受大苦，终于熬垮了，先后躺在炕上……
一股热流涌了上来，贺松两眼模糊了……
“给！”
一双黑乎乎的手伸了过来，托着一个大馒头。
“谢谢老爷爷，不……太谢谢了！”贺松双手接过馒头，朝老乞丐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你，不像……”老乞丐上下打量着贺松，轻轻摇摇头。
“老爷爷，不是……我……”贺松实在不知道咋回答，又朝老乞丐鞠了一躬。
“活了七十多，尽给别人鞠躬了，还没人给咱鞠过……吃吧，还有。”老乞丐举起挎包摇了摇，慈祥的看着贺松。
“哎哎！”贺松双手捧起馒头，大口大口吃着。
是儿时的味道，真真切切的。父亲也是这么慈祥的看着自己，不时把烟锅送到嘴边砸吧几下。母亲端来一碗酸汤，上面漂着清香的油花……
泪水到底也没有止住，无声的流淌着。
“娃，咱这行不难，但要本分，不能骗人。你还年轻，能不干就先不干。等到了爷这岁数，实在受不动苦了，再来干。”老乞丐又掏出一个馒头递给贺松。
“老爷爷，我不干这，以后也不……不一定。”贺松接过馒头吃着。
“娃，穿上。”老乞丐从背包里挖出一件棉大衣。这是社会上卖的那种仿军大衣，只是太脏了，还有些烂，棉花都出来了。
“谢谢老爷爷。”贺松接过大衣穿上，立马暖和多了。
